板城的疯狂老头 汽车杂志编辑游记篇

台上，一个戴眼镜的老男人看起来很儒雅，花白的头发扎成马尾，他正坐在笔记本电脑前温柔地唱着歌。他低低地吟唱：“她不是初进交际圈的少女了。”刺骨的寒风正吹过沙漠，但是一对对或老或少的舞者，在板城一年一度的“舞会之夜”上翩翩起舞，直到天明。

自制的舞台搭在两辆废弃的校车间，边上插着鲍勃·马利和嬉皮士和平旗，会场周围的吊灯灯罩用塑料桶制成，露天舞台上有轮毂罩作为装饰。这个露天舞台叫山脉，它的每一个组成部分都来自于废弃的材料。每首舞曲结束，人们就回到破旧的电影院座椅上休息片刻，坐在篝火边暖和暖和。

下一个上场的是“疯狂韦恩”，他和他的乐队为大家带来摇摆蓝调民歌。这里的每个人，不分老少，不论干净还是邋遢，都穿着晚礼服。板城距离东南边的棕榈泉只有82英里，往东10英里就是日渐萧索的索尔顿湖。这里极具超现实魅力，如果《疯狂的麦克斯》准备拍一部关于退休老人的版本，那么或许板城会成为这部电影的拍摄地。

这个名为板城的加利福尼亚沙漠地带，最先吸引你的就是，它聚集了各种退休人士和仍然健在的朋克嬉皮士。板城占地640英亩，多为光秃秃的岩石带。它就像是设在退休老人之家的螺旋部落(Spiral Tribe)狂欢晚会舞台，在这里，甲基安非他命和美达施同时使用(前者可刺激神经中枢，使人兴奋，后者则用来减少心脏病风险。此处比喻老年人既渴望和年轻人一样疯狂，又不得不受制于年龄和身体状况)。这些老人来自于不同的社会阶层，原本具有不可兼容的文化背景，可是为什么他们却最终在这里走到一起呢?答案很简单：自由。这块地属于加州，但在加州州长眼中，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吉卜赛露营团并不重要，他还有更大的担忧要处理。所以，超过3000个巡游者得以在这个城市过冬，住在他们的移动车房里，没有自来水也没有电。这里的地理环境并不好，仅有桑尼波诺野生动物保护区、孟买海滩、巧克力山等景点还值得一看。这些山脉构成了板城天然的东边界。这里还有美国海军空中射击场，海军在这里测试他们最新发明的炸弹和导弹。板城居民已经习惯把远处的爆炸声当成闹铃，起来时还可以看到一小团黑云在山峰后飘起。

虽然这里的地貌不太好客，但每年冬天，1000至3000“雪鸟”--来自美国北部各州及加拿大的退休老人--都会在这一沙漠飞地相聚。他们中的多数每年都来。他们的座驾有拖挂房车、Airstream、旅宿汽车、Winnebago房车、货车、皮卡车、露营车，以及窝棚似的废弃汽车。这些人的停留时间，短则一周，长则半年，享受现代文明中所剩无几的原始文化，车子爱停哪儿停哪儿，完全免费，没有合法或不合法之说。

但这里廉价的租金还不足以解释为什么大批退休老人来到这片不毛之地：国家地理曾称索尔顿海地区“有时是致命的，常常是有害的，几乎没有美感，完全不可理解。”那么，亲爱的大叔大妈们，你们为什么来这儿呢?

鲍勃·科斯特是个络腮胡浓密的加州人，他坐在大货车前一边喝茶，一边回答说：“大半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一下子就爱上了它。是的，这里的环境是不太宜人，可是这里的人弥补了这一缺陷。”当我得知他卖了自己的家当，成为全职房车旅行家，鲍勃补充说：  “是的，我现在没房可住，但我不是无家可归。我厌倦了定期支付房产税和修剪草坪。你想啊，我给草坪浇水，使它能够生长旺盛，然后我再修剪它，接着再给它浇水，太没意思了。而且，我的祖国是个美丽的国度，我都已经76岁了，又不是能活到300岁，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为了把家的范围扩展到极致，他准备在夏天最热时，搬去约塞米蒂一个朋友家，然后再前往俄勒冈和华盛顿州，到明年10月再回到板城。

如果在其他国家，他很可能被看做败家子之流。比如，对于欧洲人而言，一个到了耄耋之年的鳏寡老人，如果没有家而整日在高速公路上游荡，这是非常不可理解的。然而，在美国，这几乎可以说是美国血统中的一部分。俄勒冈州甚至还为职业旅行者颁发执照!在该州的网站上写着，“如果申请者刚从一位俄勒冈雇主那儿退休，可凭借他/她出售房产的证明购买一辆房车。”如今美国公路系统如此发达，难怪成百上千的美国人选择在退休后过游牧生活。

这些老年人把美国“驾驶季节”的传统发扬光大，并由季节扩展成余生。在某些时期，他们更愿意在板城度过一个温暖、干燥的冬季。

几十年过去了，板城已声名远扬。通常，第一波迁徙的“雪鸟”会在10月初抵达板城，在这之前则太热。这里的规则是先到先得，先来者可以占据最好的地段。早在1942到1946年间，这里建有一些海军大楼，它们曾被称为邓拉普营。多年后，楼已不再，只剩下一些混凝土板还在地上，这些却成为  “雪鸟”们竞相争取的宝地。

接着，便是达尔文法则主宰板城的时候了。凯文原先是个纽约人，长得酷似肖恩，康纳利，如今变成了地地道道的“第五轮”人(模仿纽约的“第五街”)。他最近刚刚把几个潜在的邻居给吓跑了，他不喜欢他们，觉得他们太小资。他说，“我会吹小号。那些人开着巨大的豪华房车，想要停在我的房车旁边。我故意在车外面练习，吹得很糟糕，然后他们就跑了。这就是我想要的自由!谁也别想夺走!哈哈!”

“雪鸟”们通常停留在板城的西南边，而当地居民则在东部和北部，沿着科切拉运河居住，他们常年居住在脏污和贫穷之中。一条叫做“低路”的小径把两个居民区隔开。这里跟砖房世界不同，每个人都与他人和平共处，很少有犯罪事件发生，除了偶尔会有些太阳能电池板盗窃案或兴奋剂服务过量等。

当然，在这里，不同的生活方式把两个世界分隔开，但也有些东西让两个世界相连。正如凯文戏言：“我把这里称为‘支票共和国’，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靠支票过活，不管是救济金还是退休金。”除了支票上的共同点，来板城的退休人士和当地的永久居民很少混在一起。“它就像是设在退休老人之家的螺旋部落(SPIRALTRIBE)狂欢晚会舞台，在这里，甲基安非他命和美达施同时使用”

乔迪·施穆基却是个例外。她今年72岁了，是舞会上最耀眼的舞者，过去的8年里，她每年冬天都来板城，而且从不犹豫跟当地人混在一起。乔迪过去是个法庭接待员，现在的她，红发飞舞，戴着她的房车旅行家项链，身穿一套紫色连体裤，她还有一辆1973款保时捷914作为备用车。1992年退休后，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老是说我想走遍美国。”那时，她准备买一艘船。如今，她坐在车里的豹纹沙发上，周围是植物和一系列小佛像，她开始回忆以前的事。“等我退休了，我所有的朋友都还在工作，因为他们比我年轻。”所以她卖掉了自己在伯班克的房子，买了第一辆房车，穿过缅因州一路开到了新墨西哥州。后来她又买了两辆房车。“我喜欢坐正方向盘后面，喜欢结交新朋友。”她还详细地向我叙述了她的Pace Arrow Vision，这个长达26英尺的家伙“开起来跟小轿车没什么两样”。起初，她的家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没几个祖母会跟孙子们说，她要在延迟了50年后去响应杰克·凯鲁亚克(《在路上》、《垮掉的一代》的作者)的号召了。“我女儿让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我的儿子却花了很长时间才能理解我的做法。最初他们对我的决定都很惊讶，因为他们知道我是个喜欢舒适环境的人，离不开有电的生活。”为了过上“雪鸟”的生活，乔迪和其他人一样买了水箱，沙漠中100加仑水要10美元，并买了太阳能电池板来提供电能。电池板是从“太阳能麦克”那儿买来的，据说他是当地最聪明的人，直接在他的房车外面摆摊卖电池板。乔迪不是全职房车旅行家，因为要完全扑在穿越美国的计划上是要付出很高的代价；她是全美六个常规房车旅行停泊点的注册会员，这些每年要耗费她1574美元，也为她提供了淋浴、矿泉疗养(SPA)、电和邻居。她夏天在两个房车旅行停泊点做兼职文员，再加上她的退休金，基本可以为她的房车旅行提供更舒适的条件。但对于成百个像她这样的人来说，去板城泊居不仅仅是个经济问题，这里真的有家的感觉。当乔迪提到几天后她将离开时，她的眼眶有些湿润。